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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有故人,南方有嘉木

文/小逸
我偏爱安定,或者就叫宅吧,很少外出旅行。古人说的读万卷书、交天下友,我能理解,至于行万里路,却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触,所以至今我也没有去过太多地方。
因为上学,我来南京七年了,南京要山有山,要水有水,更有六朝历史刻画在断壁残垣里,更有民国往事散落在寻常院落中,还有各大高校林立其间,一座城市,如此也许就够了,我好像也不必到别的地方去寻找些什么。但在两年前,我有过一次旅行,很短的四天,是去北京,那里有我的眷念,那里还有我的三个亲友。
如此,北方的那座城市,就成了我非去不可的地方。
两年前的五月初,暮春时节,天气是最适宜的,身上穿一件衬衫再加件外套,轻轻松松,不冷不热。那时候我正读研一,抽了没课的两天再加上周末,买了夜班的卧铺火车。理想中的旅行应该是静静地坐在火车临窗的座位上,听火车轮有节奏地咕咚咕咚,以手托腮,静静地注视窗外绵延飘逝的田园小镇,然后在心间酝酿一首关于旅行、关于远方的诗……可是,我没有,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北京,下了车,印象深刻的是整个火车站除了如蚂蚁般的人流,就剩下皇阿玛的广告牌,代言的什么酒忘了,只是漫天都是皇阿玛那笑嘻嘻的嘴脸,很讨厌。
一出站,我就联系大姑——她是我在北京要见的第一个人。她骑自行车来接我,车就换我骑了,她拎着我的包,我载着她,并听她指挥着路线,悠悠地穿梭在北京早晨清清静静的柏油路上,我就这么开始了我的北京之旅了。天空有点灰暗,还带有一些貌似是雨后的湿气。
之前我去过北京,不过那还是小学六年级,也是去大姑那里。那时候懵懵懂懂,无法领略帝都的气魄与内涵,不过我总觉得我还会再来。今年寒假在家偶然翻看到那时的日记,有一篇里如此写到:“以后我一定还会来北京的,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去上北大,还是去上清华……”我不知道其他人说小时候有这个想法时是真是假,可我是实实在在想过的,还写在日记里。我是“真的”想多了。但是,考不上北大清华,来北京看看总可以吧。
来之前,我也是有个计划的,要去哪些地方,见哪些人。
几年前听到张靓颖的一首歌,其中有“什刹海又开满了荷花……”哪怕奔着这句歌词,我也要去一趟什刹海,可惜不是炎夏,荷花都还没有开。第一天下午绕着什刹海好多圈,并一再地提醒自己,这里是北京的什刹海,不是南京的玄武湖。如今脑子里剩下的,是我与一个比利时商人的散步、闲聊,以及他对烟袋斜街的评价“too commercial”;是星巴克咖啡栖身在一座庙宇建筑里,上面是“茶”的牌坊,下面是“Tea House”的字样;是甜美的中国姑娘一袭精美汉服,静静站在门前面对中外游客,如传世的青花瓷般眼带笑意;是外国留学生成群结队地骑着长排自行车呼啸着嬉笑而过,拂过湖畔碧绿的槐树枝桠,偌大的湖面没能留下片刻倒影……心头早已浮上了李白的那首诗:“五陵年少金市东,银鞍白马度春风。落花踏尽游何处,笑入胡姬酒肆中。”只不过五陵年少成了外国留学生,金市东成了什刹海,银鞍白马成了豪车以及长排自行车和黄包车,胡姬酒肆是两排看不到头的酒吧街。昔日的长安城,今日的北京城,好像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。
大姑说晚上的什刹海才好看,一片片灯红酒绿,好多人聚到这里来唱歌、喝酒。在中国古典建筑里开派对,或许自有一番情调,可是我没有等到晚上,在暮色渐渐降临时,我就离开了。
第二天是周六,储小雨有空了,之前她就与我联系好了,说到时候会陪我,并问我想去哪里,说要带我去一些地方。
储小雨是我在北京要见的第二个人,小雨不是她的真名,是我给她起的名字,她姓储,网名叫“雨湿汉唐”,我就顺口叫她储小雨了。我和她一样大,从小就认识,她说我们这样的应该叫“发小”,我甚至还能记得我们一岁时就一起玩的情景;她的外婆家与我家靠得很近,小时候我俩经常一处玩,长大后她来外婆家拜年时也常会到我家走走。但是我没有与她同过学,初中以前只是在同一个镇,高中是同一个学校,大学她在北京念的,后来考上国家公务员,现在已在北京定居了,这是后话。
上午先去的首都博物馆,走马而过。然后是故宫,故宫里满眼尽是中外游客,这可不是我心中的故宫,故宫难道不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吗,熙熙攘攘的算什么呢。我们上午就进了故宫,是带着午餐进去的。中午时,大姑和储小雨就在故宫里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开始吃玉米棒和鸡腿了;我拿着相机,故意避开繁杂的人群,悄悄地给从红墙里伸出来的青翠的草拍照,以及略有磨损的柱、伸出来的龙吻……偶尔回过头看到她俩的样子,突然浮想联翩地笑了:不知几百年前皇宫的某个角落里,是否也有几个宫女坐在一处,偷偷地啃着从御膳房里偷出来的玉米棒和鸡腿呢。
颐和园在北京城的西北角,下午我和储小雨一起去了。我们晃晃悠悠穿过挺空旷的荒园,才到了最北边的那一片遗址,那幅图片可大大有名了,我之前在历史书等各种书上、电视上、影像资料上,不知看过多少遍了,现在它就矗立在我眼前时,我竟有点无动于衷了,也没显出苍凉,来这里的游客与别处的也没有什么不同。我和储小雨在遗址前合影了,一天下来,我们只在那里有一张合影,因为我们不是情侣,只是好朋友,不宜太多合影,但是在那著名的遗址前,就管不了那么多了。可能真的是女大十八变,储小雨是越长大越好看,略微有些胖,但正如上午在故宫里看到的牡丹那样温润。她高中学的文科,我对文史也较感兴趣,一路上我们自然少不了说说叨叨古今的事,她略有点愤青,偶尔会蹦跶一些愤恨的话,都怪怎样怎样,不然历史也不致如此,如果那样,现在还是盛世——不过最后她总能一笑而过,没太过执着于此。
遗址附近有一座迷宫,比人要稍微高一些的墙隔开了弯弯绕绕的路,最中央是一座亭子。听储小雨说,那是以前皇帝带着宫里太监、宫女们玩耍的地方,众多太监宫女一起从四面的四个入口分别进去,看谁先穿过迷宫,走到中间的亭子上去,皇帝就会有赏。我们也正好有兴走一走,我们从不同的方向进去,迷宫里确实绕绕弯弯,不能从上面俯视,所以看不到捷径,只能一次次地试错。一开始是她领先了,比我更接近中间,后来却是我先走通,到达了中间的亭子。她看到我先到了,就笑笑说她累了。后来我在上面指点她,她也走进来了。
当时当地的我们没有引申开去聊一聊迷宫的比喻,如果聊了,那一定是这样的:我们的人生也是一座迷宫,我们只能努力快速地前行,碰壁后或发现此路不通后,我们再反转,再继续往前走,我们能抬头看到中央的亭子,我们能看到前方一段距离内的路,更远的路我们就看不到了,所以我们只得边走边看;或许很好笑吧,但这就是人生。我们在迷宫中央的亭子里略坐了坐,那时日已偏西了。
从北向南走的路上,我们聊到喜欢的歌,她拿手机放了那首我们都喜欢的《蜀绣》,还说:“我在ktv里都是先唱一首陈奕迅的《好久不见》,然后就不唱歌了,坐下吃东西。”她当时如此说,我没有在意。
后来当我们走进北大燕园时,太阳已落山了。北大,或许是每个中国学子心中的圣地吧,尤其是爱好人文的,这里就无异于金庸小说迷们心中的桃花岛了。我们穿行在夜幕下,走进了桃花岛。抬头瞻仰了博雅塔后,环绕未名湖,在湖中有只船,上面聚集了好些学生在那里谈论着什么,我们停下来听了听,原以为是谈论多么高深的知识与情怀呢,却是有个女生在给大家说她与一个男生第一次相识的情形。我们就没有继续听,匆匆走了。
路过北大的南门,我说我一定要找到一座报刊亭,买一期《读者》,在我心里北大报刊亭里的杂志都与众不同似的。后来我们找到了一座,买了《读者》,她还推荐我买了一套北大的明信片。那时已很晚,我们才各自回去了。
第三天,也就是周日下午,在798创业园里,我们逛了一圈之后,坐下来休息。那是可口可乐的凉亭,也有桌子,我就掏出随身带着的三张纸,在其中一张上面写字。因为之前走过一个叫做“熊猫慢递——写给未来的信”的邮筒,于是我就给七年后的自己写了一封信,写完后没有投进那只邮筒,而是折起来交给储小雨,并在纸面写上“七年后给逸,储小雨不许偷看”(逸是我的名)。其实七年也挺快的,那时我已过了三十周岁了吧。她也答应帮我保存,我记不得当时有没有叫她也写一封信保存在我这里,总之我这里没有她的信。所以,她那里至今还有我的一个东西,是她帮我保存的一封信。
另外还有两张纸,在第四天(周一)被我用了,一张在北京图书馆做摘录,一张又回到未名湖畔写诗;我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梗到了——好文艺的三张纸。
大姑以及家里人是想撮合我和储小雨的,我们从小就认识,而且两人关系都很好,在北京时,她也一路不辞辛劳地陪同我。可是我一直没有主动,我们也没有走到那一步——“很要好的男女朋友,就一定要谈婚论嫁吗?”我把这个概括为“三不吃”中的“一不吃”:兔子不吃窝边草;另外的“两不吃”是:老牛不吃嫩草,好马不吃回头草。
第三个要见的人是徐小辉,这名字也是我给他起的。徐小辉是在北京做工程,这个周末有事,在周日晚他才有时间来找我了,我和在北京的三个亲友一起吃饭。我与他一个大学,不同专业,开始时是同一个学院。第一次认识他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,那时正是高考后不久,由于我一直没弄懂“平行志愿”是什么意思,他却懂,于是他就耐心地给我解释,我也不记得我当时听没听懂,反正后来还是没懂;不过,以后我向别人说起怎么认识他时,都会说:“当时他给我解释什么叫平行志愿。”如果他在场,我还会加一句:“哦,我又忘了,你再给我解释一遍呢。”高考已过去七年了,可我还是没有搞懂平行志愿到底是什么意思,不过没关系,我知道有一个人懂,徐小辉懂,他会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解释:“其实很简单,平行志愿是这样的……”
去年,我在晚间的篮球场上打电话给徐小辉,跟他说我在找工作,我想去豆瓣,可是人家看不上。他叫我最好先找个地方先实习、了解一下,再决定是不是自己喜欢的。他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,可一年又过去了,我好像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喜欢在哪里。我知道北京有好多互联网公司,可是我一个非计算机相关专业的,也非名校出身,想在大城市一手做着改变世界的事,一手拿着高薪,那是我奢望不到的境界。他却想回到南京来,说还是南京这边好,老同学都在这边。我是想去北京而不得,他却想回南京而不得。
三位亲友中,只有徐小辉是我大学才认识的,不过他对我影响很大。是在前年吧,我在人人网上写了一篇日志叫《对我影响至深的人》,列下了我从小到大认识的对我影响至深的九个人,其中最后认识的就是徐小辉。两年已过,这两年我又遇见了那么多的人,也经历了那么复杂的事,如果再让我来写这篇文字,我又会写下哪些人呢,我还真不清楚;另外人人网也日渐萧条,微信朋友圈又写不下那么多,我又写在哪里呢?隔着两座城市的空间,隔着两年的时间,我又去对谁唠叨这些改变?
储小雨今年十月一日结婚了,就在我们市上办的婚礼,我没有去参加,不是因为我没空,而是她结婚的事没有告诉我一声,这是最叫我郁闷的。我得知她要结婚,还是家里人在电话里告诉我的,当时家里人在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同时,都问我知道吗,我都假装说:“我当然知道啊。”因为在她们看来,我和储小雨自然是一直联系的。
可事实是,在她们告诉我之前,我是不知道的,我只知道她谈恋爱了,与一个国旗兵。婚礼的两天后,我看到她在微信朋友圈里上传了婚礼上的照片,我想了想,婚礼上我没有送去祝福,那就在朋友圈里给个祝福吧,当我在评论里写下“恭喜恭喜”的四个字后,我的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,我们怎么成了点赞之交了呀。后来,后来她也没有回复我。
我很想给徐小辉打一个电话:“徐小辉啊,那个平行志愿是什么意思我又忘了,你再给我解释一下呢。”可我不能给储小雨发去一个微信。我打开音乐盒,搜出那首我当时没有在意的《好久不见》,“我来到你的城市,走过你来时的路……”原来是这么地好听啊。
什刹海附近一家手工店的台阶上有四行话:“如果时光,是记忆的橡皮,我希望自己,从来没有使用它。”我当时随手拍下一张照片了,储小雨看到后,说很喜欢,保存在她的相册里,并标注了“来自某逸”。
大四快毕业的时候,我买的书里有送了几张明信片,我把其中一张寄给了储小雨。她告诉我,她当时没收到,后来每次回校她都要去找一下,还是没有找到,不知哪里去了。此时,我又翻出当年在北大南门买的那套明信片,还剩几张没有用去,我从中挑出印有未名湖的那张,心里想着:“这张寄给我北方的故人吧,祝愿这次她能收到。”
七年减去两年,还剩五年。五年之后,我会向储小雨要那封信的,到那时,她不会把信弄丢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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